色彩地帶

陸小曼,魔發之手療愈人心

在沒有《女人我最大》的年代裡,在香港同業尚未分食臺灣市場前,陸小曼在業界已經稱得上是半個名牌,可想而知,她不好約,至少從來沒輪到我。但基於大學室友把陸小曼當偶像崇拜的緣故,我還是很好奇。有一回拉著室友在店外隔著玻璃偷看,一看之下不得了,她不但全程臭臉,對客人愛理不理、頤指氣使,擺出 一副剪不剪隨便的跩樣。這時身旁的粉絲以過來人的身分解釋:「小曼很凶啊!她都會罵客人,我也蠻怕她的。」驚嚇之餘,我慶倖自己不曾預約成功。爾後不時耳聞哪個客人遲到被小曼罵、哪個跟她工作的人必須再三提醒大家不要惹小曼、小曼難相處、小曼很自大等等,關於陸小曼的集體印象,清一色負面。不過她也坦然認罪:「我被客人投訴過。有一次差點鬧上法院,老闆更當著全公司人面前叫我不必來上班,我還拿椅子打過化妝師。」
職場上的狂妄、人際關係的緊張,伴隨著成長背景的陰影。昨日種種,統稱為陸小曼的前半生。29歲前,她只想著如何跟這個不曾對她友善的世界角力抗衡,為了求生,她選擇與人為敵。直到兩年前,父親過世連帶店面倒閉,在高舉起白旗的同時,她終於明白,單打獨鬥絕非生存之道。

談到親情,陸小曼說:「其實我從來沒有在家庭中得到滿足感,於是我拚命工作,因為那是唯一的寄託與證明自己的方法。」從小在暴力陰影下成長的陸小 曼,對父親總是在愛與恨之間拉鋸。她描述每次返家的心情,「在往麥寮的火車上,沿途聞到熟悉的草香,感覺很親切,可是最後卻總是哭著回臺北。」從國二起8 年間,她不曾與家人吃過團圓飯。一直到數年前父親重病,親子關係才漸漸醞釀發芽。但父親臨終時,陸小曼卻仍舊把愛哽住不說。回想起當天爸爸病急送診的景 象,「我爸躺在床上眼神空洞,手卻緊緊抓著我。我知道他在懺悔,他很需要我,可是我們都不知道如何開口。」現在,陸小曼學著說出心裡的感受。尤其是愛,及 時表達,才不會徒留遺憾。



而曾被前輩盛讚為天才型設計師的陸小曼,卻怎麼都無法預見,在最駕輕就熟的工作領域裡,竟然暗藏著一條看不見的死胡同。「我25歲創業,北中南總共 4家連鎖店,當時還送設計師出國進修,後來一個落跑、一個吃裡扒外。4年後4間店全部倒閉,負債千萬。」陸小曼非常坦白地說:「第一次開店是我人生中最大 的失敗。我太自負,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中,導致對很多事情認知不清。雖然店裡有其它設計師,我卻要硬撐,缺乏團隊的氣氛。」

一直到店倒了,陸小曼才發現,旁人早就等著看好戲。當人生已經跌到穀底,一雙「天王級」援手適時伸出,當紅沙龍「Eros」的老闆 Andy 給了陸小曼一個舞臺。提起生命中的貴人,陸小曼說:「真的很感謝他給我這個機會。到 Eros 上班第一天,全公司的人都在等,等著領教陸小曼到底是何方神聖。但 Andy 很挺我,以讚美的方式鼓勵我,我不曾在工作中感受這種溫暖。」

進了 Eros,陸小曼仍然不改工作狂習性,在一天工作8個半小時之內,平均要搞定20個客人的髮型。她幾乎沒有休假,一個月下來就有600個客人。為了顧及健 康狀況,今年開始她試著調整作息,工時從8小時減少至5小時,每天大概12個客人。但真的有比較輕鬆嗎?其實不然。由於時間被壓縮,陸小曼經常得一次應付 4、5個客人。不過即使在店裡的時間縮短,每個月的總營業額卻未因此打折扣。我偷瞄了一眼櫃檯預約名單,想找陸小曼剪頭髮,得等上4個月。

除了上電視傳授心法,陸小曼也開班教課,講堂更跨海至東南亞。課堂上,陸小曼再三提醒學生,「一個好設計師販賣的不是剛剪完頭髮在鏡子前的形象,更 不是複製流行,而是要進入客人的日常生活,在客人起床和剛洗完頭時,依然能維持最好看的造型,這樣客人就會經常想起你,因為一個好的造型對生活品質影響很 大。」而對於年輕時曾令她覺得「俗不可耐」、甚至是踩在腳底的客人們,如今在陸小曼的心中已然升格為「實踐想法的媒介」,她笑說:「如果沒客人,有再多想 法也沒用。」


不過陸小曼還是會把客人弄哭,但不是因為她太「恰」,反倒是客人的情緒會被她細膩的觀察力挑起,「有時候我邊剪頭髮,客人就邊哭,我不會特別說甚麼 安慰的話,但客人卻能感覺到我的關心。」正當我想將陸小曼定調為「療愈系」美髮天后時,腦海浮現她督促自己的金科玉律──「做髮型界的愛馬仕」,在客人生 命中留下量身訂制般珍貴又快樂的回憶。一點沒錯,想得到愛馬仕等級的服務,多等幾個月,那叫做行規。至於療愈效果究竟如何?每個月有幾百人背書,保證服服貼貼。